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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 不知那人是前夫 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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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她身上,想想都覺得心疼。

禾生從他手裏接過碗自己喝,不讓餵,道:「哪有你這樣護人的,遲早得被你養廢。」

沈灝摁住她手,恍若罔聞,拿回碗,繼續餵:「廢了就廢了,總歸有我,不礙事的。」

禾生不與他爭辯,托著腮,轉開了話題:「到了圍場,你們要打幾日獵?」

沈灝學著奶嬤哄孩童那般,啊一聲讓她張嘴,將粥餵進她嘴裏:「總共四日,頭三日拔籌,進圍場捕獵,到了第四日,眾人隨意活動,各做各的事。」

禾生吃得飽了,撇開頭不想再吃。一勺遞到嘴邊,她只搖頭。

沈灝無奈放了碗,掏出幾個荷包,拿了個放她手心,問她:「今日你睡哪?」

禾生往裏一指,「娘娘說,讓我跟她一塊歇。」

沈灝聞言,起身往裏去,在床帳子前裏外各掛了個荷包,「野外蚊蟲多,稍不註意便會被叮咬,這是放了驅蚊香料的荷包,你收著,貼身放,蚊蟲皆會避開。」

禾生點點頭。

沈灝還是不放心,思索還有哪些沒想到的細處。這裏比不得王府,東西短缺,萬一有個好歹,生個小病可怎麽辦。他是男子,沒那麽嬌氣。但她不同,她是女孩兒家,就該好生養著,半點委屈都不夠有,如若不然,便是他沒用,沒能護好她。

「晚上莫踢被子,莫穿肚兜睡,定換上中衣,才不至於涼心口。」

禾生沿著榻邊挪過來,趴他身上,張著水靈靈的眼睛,道:「不過幾天功夫,我會好好照顧自己,你不用太操心。」

沈灝捧了她臉,笑:「寶貝似的人兒,操心是應該的。」

說了會話,不宜待太久,臨走前喚了太醫來請平安脈,這才放心離去。

眼見就二更,明日大清早地就得出發。德妃一回帳篷,便準備睡下。

兩床被子,一個榻。德妃側身對著禾生,探進被窩拉了她的手,道:「方才在帳內,與灝兒有做什麽嗎?」

禾生羞臉,「與王爺說了會話,沒別的。」

德妃不信,語氣加了點嚴厲:「真的?」

禾生轉開眼珠子,不敢與她對視,囁嚅道:「……王爺還抱了我一會……」

恨鐵不成鋼。德妃碾身仰面躺好,雙手合十扣在被上。

當真都是不開竅的。

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,問:「你們圓房了嗎?」

問得這般直白。禾生胸口一緊,窒著氣,聲音像是從嗓子裏擠出來一般,說出了德妃最不想聽到的兩個字:「……沒有。」

德妃直起身子,驚訝萬分:「為何還不圓房!」

話剛出口,語氣太過兇沖,急忙掩了嘴,柔聲道:「我也是著急,你們孤男寡女的同處,灝兒忍著沒動你,我擔心他有什麽隱疾。」

禾生拿被遮臉,半張臉躲到被子裏。隔著錦被,聲音不太清楚:「……大婚之日,定是要圓房的,娘娘無需擔心。」

他說過要等她願意,但她自己也不知道願不願意,橫豎已經跟了他,難道非得喜歡上了,才把身子給他麽?她沒想太多,只知道既然要報恩,就得以他為先,成親那日,順其自然地圓房,也沒想過躲。

德妃默了半晌。

灝兒看重她,連男人的本能都可以忍住,是不是寵得太過了?

禾生輕聲喚她:「娘娘?」

哎。德妃嘆一口氣,還能怎樣,唯一能為灝兒生兒育女的人,再怎麽寵著,也是應該的。

圓房這事,有的是機會。

覆又攏了禾生手,面上神情松動,和顏悅色道:「這幾日你肯定是要面聖的,記著,聖人若問你話,你切不可躲閃。」

「嗳。」禾生應下。

德妃又道:「聖人不喜人說話太快,你答話時,放緩語調,不驕不矜,如實回答即可。每說五句,要大膽擡頭對視,一直避著視線,聖人也不喜歡。」

將聖人的喜惡大致交待一番,命禾生一定要記住。

禾生一一記下,聽得帳篷外風吹草地的聲音,困意翻滾而來,實在挺不住,閉了眼。

德妃說完了重要事,僅剩的半點睡意掃得一幹二凈,添了說話的興頭。

剛想與人繼續閑聊,定晴一看,人倒睡著了。

果然是個沒心眼的。德妃收了聲,看她睡顏酣甜,手臂露在外頭。

動作輕柔,擡她手放進被裏。睜眼養睡意,剛要睡著,想起沈灝對她百般呵護的樣子,不放心,起身看她有無蓋好被錦,掖了被角,這才安心睡去。

媳婦如女,多了個女兒也好。

走走停停挪了六日,終是到達圍場。

圍場方圓百裏,羽林軍重軍把守,聖人攜後妃入駐黃帷禦營,皇室宗親按輩分,住幔城連帳,隨行官員於最外一層歇息,與隨行侍衛一起,入駐網城。

共五百座連帳,禾生隨德妃住禦營,往前是聖人連帳,左手邊是淑妃連帳,右手邊是皇後連帳。以聖人連帳為中心,依次往周圍漸開。

沈灝住幔城連帳,與黃帷禦營挨得最近,與景寧王,沈茂,沈闊相鄰一圈。

連帳整理得幹凈,早在兩月前便已經為聖人的到來做準備。

上午稍作歇息,晌午時分,便要開始第一日的圍獵了。

每年圍獵,只選圍場一處地方進行打獵,年年輪換,選定地方後,以麻黑布將界定範圍牢牢遮起。禦馬至黑布遮避的樹木,便不能再往外。

禾生在帳中,聽見外面眾人高聲呼喊的聲音,好奇掀了簾子往外探。

放眼望去,座座逶迤營帳,壯觀宏偉,占據整片視野。穿甲戴胄的將士們腰胯大刀,手提尖槍,訓練有素地結成一隊,往東南方向小跑行進。

她臉上滿是好奇,興奮地想到帳外一探究竟。德妃吩咐人拿了牛皮小傘,叫了車馬,攜她一起往圍場方向去。

一路馳騁,風呼呼地從吹進來,透著熱氣,車簾子飄得四處飛揚。

旁邊有車馬追上來,並行而駛,車窗處露出個畫桃花妝的貴婦人,笑得眉飛色舞,招手與德妃問好:「姐姐,我先走一步。」

說罷,那行車隊加速往前,傾瞬功夫,已經搶在前頭。車輪滾滾,掀起塵土飛揚。

德妃甩了簾子,被灰塵嗆了一鼻子,旁邊是蕊連忙上前伺候。

「淑妃娘娘也太胡鬧了,莫不是昨晚打馬吊輸了錢,不高興了,這才揚了車馬找場子吧。」

德妃不以為然,笑:「她也就只能在這些小事上找場子了。」

生的兒子不如她的,聖寵眷顧比不過她,就連家世容貌也比不過,淑妃被她壓了這些年,估計也是氣出毛病來了。

竟連誰先到圍場這樣的事,也要比,真是瘋魔了。

「皇後都沒到,她走得那般急,有越俎代庖之疑啊。」德妃嘆氣,自進宮以來,盡遇到些實力懸殊太大的對手,不是情商太低,就是智商太低。玩鬥了這些年,也是膩了。

德妃擦一把汗巾,拉過禾生的手,細細為她擦拭,道:「方才那位是淑妃娘娘,三皇子與七公主的生母。待會看臺上遇到她,她若給你臉子瞧,你千萬不要理,只管來找我。」

禾生眨眨眼,道:「淑妃娘娘看起來有點兇。」

她對沈茂沒有好感,方才車上一瞥,淑妃一雙眉眼張揚囂肆,看起來就不是個和善之人。

俗話說的好,子之錯母之過,三殿下那般輕浮放蕩,跟淑妃娘娘脫不了幹系。

「越是內心自卑之人,越喜歡用兇惡的外表偽裝自己。」

禾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。

德妃將帕子丟到盆裏,攏起禾生的手指瞧,潔白如脂玉,半點瑕疵都沒有,柔柔嫩嫩的一雙手,好看極了。

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,她這個媳婦,兩張臉都長得極好。

圍場與禦營不足一炷香的距離,車馬馳騁幾步,已到圍場。卻並不下去,待車外傳來皇後到來的通報聲,德妃慢悠悠地,帶禾生下車。

剛一下車,正好與皇後撞上。

禾生跟著德妃向皇後問好,瞥著眼去瞧。

皇後穿一身深青色翟衣,五彩翟紋為飾,頭戴龍鳳花釵冠,眉目微攏,凈白皮相,儀態端穩。

許是終日操心後宮之事,她面上雖施以脂粉,卻仍掩不住疲憊之色,眼窩處隱隱有青黑現出。

禾生心想,看來做皇後累得很,繁文縟節後宮大小事宜皆需操持,定是辛苦艱難。

幸好沈灝不是太子,不會成聖人。

皇後頷首,掃了面前人一眼,視線在禾生身上略停半秒,緊接著移開,朝前走,道:「德妃妹妹,一起過去吧。」

德妃帶禾生跟在皇後身邊。

聖人已經到了,皇後與他並肩坐下,看一眼先到的淑妃,果然不太高興。

雖不悅,卻無心顧及,皇後掃視看臺下的人,並未找到眼中釘,忽地舒一口氣。

禾生與景寧王妃關系近,路上又聽德妃提了些宮中秘事,忍不住往皇後那邊看。

看臺人多,沒有人會註意到她。雖是這樣,不敢看得太仔細,斜一眼便立馬收回來,然後再瞧。

忽地皇後一瞇眼,臉上柔和神情換做一副冷面,禾生順著視線去看,原來是景寧王妃來了。

瞅皇後這眼神,看來對景寧王妃恨得緊啊。

正要再探,忽地被人擋了視線,擡頭一看,沈灝沾在跟前。

他穿一身猩紅色騎射罩甲服,上褶下絝,帶金鉤具帶,足下一雙金錦靴,威武正氣,與平時翩然文質的模樣孑然不同。

他微昂起下巴,面容高冷,遞了手過來,對禾生道:「替我弄弄手腕。」

他這樣突然一出現,又穿得這般齊整,氣宇軒昂,卓爾不群,讓人眼前一亮。

禾生看得癡了,嘴唇微張,連最關心的景寧王妃與皇後八卦都忘了去關註。

旁邊德妃對沈灝笑:「瞧你媳婦的模樣,見著好看的就移不開眼了。」

沈灝伸手在禾生鼻尖一刮,擺了擺手臂,禾生反應過來,連忙為他扣好護腕。

德妃故意湊過來問,「方才你作甚那般看著灝兒呀?」

禾生紅了臉,瞅一眼沈灝,見他靜靜地看她,似是等著她的回答。

難不成說她花癡迷了眼麽。禾生張嘴答:「從未見過王爺這般打扮,像極了征戰凱旋的將軍。」

德妃盛杯酒,放她手心裏,讓她親手遞給沈灝,道:「他倒是上過幾回戰場,巧得很,每回都能打勝戰。」

說到這,德妃嘴角勾起,面容間皆是自豪驕傲的神情。掃一眼旁邊為沈茂攏衣擦汗的淑妃,笑容愈發深了。

比起養兒子,無論是淑妃還是皇後,終究都是差她一截。

禾生頭一回聽說沈灝打過戰,將酒拿給沈灝,好奇問:「太平盛世,也有戰打麽?」

沈灝舉杯一飲而盡,眸子裏神色堅毅,「安穩是靠打戰取勝得來的,邊疆鄰國稍有挑釁,便要出兵示威。」

那殺過人麽。禾生剛想問,話到嘴邊,思索再三,還是吞了回去。

看臺上傳來鼓聲,聖人自欄桿處踏出步子,一招手,各家威武男兒馬前聽令。

沈灝俯下身湊她耳邊,快速說道:「我就要出獵,不說些什麽鼓勵一番麽?」

禾生見眾人都往臺前集聚,怕他耽誤,腦子轉得飛快,臉紅擠出一句:「王爺最棒了!」

沈灝輕笑出聲,拉她手往胸口處一拍,隔著冰冷堅硬的輕甲,她幾乎能感受到,他的心跳是多麽得強而有力。

「我定奪個頭籌捧給你看。」

說罷,飛快放開她的手,往隊伍裏奔去。

底下號聲鼓聲喊聲混成一片,聲勢震天。聖人上馬,指揮二等藍衣侍衛,進行第一輪的圍攏,設好第一道包圍圈。為了不讓野獸逃脫,還得再設第二道重圍。

這兩道圍圈,是為布圍。布圍之後,便是待圍。

看臺上未出獵的人紛紛站起來,禾生放眼去尋,底下黑壓壓一片人,視線不斷掃視,希望能尋著他的身影。

德妃扯了她往欄桿拐角處看,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,一眼便瞅著他了。

他跟在聖人後頭一排,猩紅色的甲服倒也顯眼。看臺上莫箏火為六皇子吶喊助威:「六殿下,嘿喲!沖啊!」

她這一放開嗓子喊,旁邊景寧王妃也毫無顧忌地喊起景寧王的名諱:「沈讚!沈讚!」

皇後一怔,似是有意挑釁,探身往欄桿處喊:「聖人!」

拋開了平時的穩重賢惠,她這一嗓子,喊出來威力頗大,都跟著她喊「聖人」,哪裏還敢為別人吶喊。

景寧王妃偏不,獨樹一幟,照喊著景寧王的名字。

禾生也想喊沈灝的名頭為他助威,礙於局勢,不能喊。

正好望見他回過頭來,禾生連忙踮腳揮手,用肢體語言表達對他的鼓勵。

手都晃痛了,只希望他能看到自己的心意。大抵他是看見了,擡手也朝她揮舞,拍了拍手上的護腕,握拳置於胸前,以示回應。

禾生笑了笑,心頭甜甜的。

那麽多人裏頭,就屬他最威風了。

隊伍裏頭,沈茂將沈灝的一番動作看在眼裏,收了眼,回頭望衛錦之,正好見他也往看臺方向直勾勾盯著。

沈茂嘖了聲,從甲具裏取出一雙銅制護腕,丟他懷裏,道:「沒想到你這個病秧子也敢參加圍獵。」

昨日拿激將法激他,沒想到今日竟然動真格了。沈灝頓了頓,問他:「你行不行啊,不行別逞能,要是從馬上摔下來,可別說我認識你啊。」

衛錦之拿起護腕戴好,清點箭筒裏的箭,將弓背在身後,直身高高揚起馬鞭,嘲笑道:「當年同進科舉,我可是文武兩門狀元,三殿下竟然不知道,還真是孤陋寡聞。」

沈茂翻了個白眼,也揚起馬鞭,專心盯著前頭聖人的動靜,只等一聲令下,便立馬策馬奔出。

「哼,狀元又怎樣,照樣比不過老子。」

「沖!」馬鞭聲陣陣,聖人一聲吼,緊接著戰馬嘶騰,眾人紛紛沖進圍場。

衛錦之一甩鞭子,從沈茂身旁飛揚而過,「殿下,書房的三千本孔賢之書已經備好,等著輸了回去背書吧!」

沈茂滿腔鬥志,「打死老子都不會輸給你!」

入圍場,旗幟招展,駿馬奔騰,時不時傳來壯士獵到野物的吶喊聲。

沈灝拔箭張弓,幾乎百發百中無虛弦。

身後跟隨伺獵的藍衣侍衛,將獵物拾起,不出半個時辰,囊袋已滿。

林間現出一頭鹿,沈灝縱馬前去追獵。那鹿因被追趕,逃得極快,眼見著就要消失。

他看準機會便要射箭,對面卻竄出一個身影,拉弓對瞄。

原來不止他,還有其他人盯上這頭鹿了。

沈灝下意識擡頭一看,與他相對的,不是別人,正是沈茂身邊的門客。

出於禮節,沈灝點頭示好,對方似乎也看見他了,卻並未有所回應,而是拿起弓箭準備射鹿。

那就是準備明搶了。

既然對方不客氣,那他也就不承讓了。沈灝快速從箭筒中取出三支箭上弦,駕馬向前追趕。

衛錦之握緊弓弦,隔著叢木,箭頭對著方向從鹿身上移開,不動聲色地往上瞄。

有那麽一瞬間,他幾乎想要一箭朝沈灝射過去。

無論怎樣,沈灝於他而言,有奪妻之仇。一想到自己的妻子與對面的人每日耳鬢廝磨,他就恨得發狂!

內心狂躁,僅僅數秒,忽地平和下來。

時機不對,現在,他還不能明目張膽地針對沈灝。

得慢慢來,最猛烈的□□與覆仇,往往是細水長流,一點一點,涔進對方身體裏,待時機成熟,發力將其一把撂倒。

他要的,是萬無一失,是能夠準確無誤地奪回禾生的機會。

沈灝下意識擡頭,恍惚間覺得對方有殺氣,戒備警覺起來。三箭齊發,林中奔跑的鹿中箭倒下,緊接著便有侍衛上前將奄奄一息的鹿拖走,拴上沈灝的捕獵標識。

前方林道越發窄,兩條道匯成一道,沈灝禦馬前進,與另一頭躥出的衛錦之碰個照面。

沈灝騎在高高的馬背上,斜眼睨過去,等著他自報家門。

衛錦之微怔,勒住馬,從馬背上跳下來,抱拳低頭。心中憤怒,面上謙躬:「見過二殿下。」

沈灝收起馬鞭,並不看他,緩緩轉動手腕,眼底拂過一抹淡漠:「報上名來。」

衛錦之頓了頓,想起沈茂那日當著人前給他取的名字,咬牙切齒,只得照說:「在下是三殿下府的門客,姓王。」

沈灝輕哼一聲,這人倒是架子大,答話還不帶說全的。又問:「名什麽?」

衛錦之淺呼一口氣,輕緩吐字:「排行第八,名小八。」

沈灝笑,「王小八,這倒是個好名字。」

衛錦之內心覆雜,無法言說。

圍獵時間已過大半,沈灝不想浪費時間,俯首掃一眼底下人,想起七王宴這人看禾生的目光,冷言交待:「不該看的,不要看,長得再像,也不是你能覬覦的。」

居高臨下,氣勢凜然。

衛錦之弓腰撫手向前,「王爺教訓得是。」他略停半秒,又道:「倒不是覬覦,只是在下心中餘恨未解,一時看迷了眼。」

是在撇清關系了。

沈灝不欲多說,管他是仇恨還覬覦,多看一眼禾生便是錯。高揚馬鞭,準備繼續捕獵。

馬頭嘶鳴,蓄勢奔騰。

天上飛過一只獵鷹,沈灝拉弓一箭射去,動作快準狠。

侍衛上前,準備撈鷹。沈灝揮手一擡,命人將獵鷹捧上。

提著鷹翅,沈甸甸地,往衛錦之腳下一擲。「下次射獵捕鹿,瞅準了瞧,這只鷹,算爺賞你的。」

話畢,鞭子一揮,揚長而去。

衛錦之垂首,腳邊一箭穿心的獵鷹,腿肘子處綁著亮藍布條。

分明是沈茂放出來的獵鷹,專做圍捕之用。

衛錦之微瞇眼,望向林中高坐馬背馳騁離去的背影。

呵,是在警告他麽。

衛錦之翻身上馬,馬蹄從還未死透的獵鷹身上踐踏過去,幾乎踩成肉泥,這才作罷離去。

圍獵時間結束,眾人於圍場外盤點所獵之物。

沈茂心情好得很,今日他發揮得特別好,不出一個時辰便已獵了整整一車,雖然都是小物,但好歹能充數。

人群中一眼望見衛錦之,雄赳赳氣昂昂擡腿走去,稍側身子,有意露出身後裝滿獵物的板車,笑道:「怎麽樣,服不服輸?」

衛錦之揮手,示意身後侍衛擺出所獵之物,數目之多,足以壓沈茂一倍。

「殿下,回去背書罷。」

沈茂氣得摔了弓箭,扯了衛錦之的伺獵侍衛,問:「他是不是作弊了,這些都是誰幫著獵的?」

侍衛不敢說謊,答:「屬下親眼所見,皆是王公子所獵,並無他人相助。」

衛錦之睨眼瞅過去,負手在背,神情倨傲,面容寫滿輕視的意味——這下,總該乖乖服輸了吧。

沈茂不幹,「啊啊啊啊,氣死老子了!」

衛錦之低腰拾起弓箭,交到沈茂手上,輕聲道:「殿下,註意儀態。明後兩天,你若再輸,所背之書,翻兩倍。」

沈茂氣噎,喊他偽名:「小王八,你給我等著!明後兩天,老子要是再輸,喊你爹!」

眾人齊齊看過來。

衛錦之只想一個耳光甩死他。

看臺下陸續有人駕馬而歸,禾生提著裙子站起來,一個個找他的身影。

草原盡頭忽地現出一抹猩紅,禾生看不太清楚,卻知道那是他。轉頭向德妃請示,德妃點點頭,同意她過去。

禾生當即碎步跑下看臺,賣力地朝他揮手。

隔得遠看不清楚,沈灝恍地望見遠處一抹粉紅的嬌小身影,朝他晃動著手臂。

一鞭甩在馬上,加速前進,往她奔去。

禾生興奮地喊他:「二殿下!」

離只有兩三裏的距離,他縱身下馬,飛奔著跑去,一把將她抱住。

美人在懷,心猿意馬。沈灝聞見她身上溫軟幽香,恨不得湊近了嗅。

輕輕捏一把她的臉蛋,「看我回來了,就這麽高興?」

禾生將頭擱在他的肩膀處,「捕獵飛箭如雨,我怕你傷著。」

周圍陸續有人騎馬而過,沈灝知道她人前害羞,放開她,轉而牽她手,道:「小傻瓜,我的騎射,可是天下第一。」

禾生捂嘴笑,「吹牛皮。」

沈灝撓她癢,「好啊,竟然對自己的夫君這麽沒信心。」

禾生怕癢,掙開他的手,笑著往前躲。

沈灝跑上前追,沒用幾步,就又將她攬入懷中,湊近了道:「快說自己錯了,承認我是天下第一,便放了你。」

馳騁而過的人群中,有人見這小兩口濃情蜜意,返回過頭來瞧。禾生羞赧,只得張嘴輕聲道:「王爺乃天下第一。」

「這還差不多。」沈灝往周圍一顧,趁沒人瞧的當頭,低頭往她臉上親一口。

禾生一嗔:「壞!」

聲音嬌柔,入耳即溶,甜至心頭。一路拉了她往看臺去,聖人還未歸來,眾人各自閑聊顯擺。

一車車獵物滿載而歸,禾生踮腳去看,問:「哪個是你的?」

沈灝大手一揮,指了指最前方系大紅絲帶的一排板車。「那些都是我獵的。」轉過頭見她目瞪口呆,當即顯出驕傲的神情,等著聽她誇讚。

卻不想,她轉頭數了數別人的獵車,道:「景寧王爺獵了四車,威震侯獵了三車,後面還有好多別人獵的,你會是第一嗎?」

沈灝鼻間輕哼出聲,「那還用說,我自是第一。」

一樣樣數著獵物的名稱和頭數,眼睛巴巴地朝她那裏望,希望她從嘴裏蹦出一句「你好厲害」,等了半天也沒聽到。

德妃抿抿嘴,看不過去,問禾生:「灝兒厲害嗎?」

禾生點點頭,「王爺很厲害啊。」

沈灝心滿意足。

德妃背過身嘆口氣,一個沒開竅一個好面子,往後的日子,估計兩人還有的磨。

片刻後,聖人歸獵,眾人於看臺下排列,獵車一次排開,聖人立於高高的柱臺上,喊道:「今日圍獵,眾愛卿奮勇爭先,朕心甚慰,論頭籌,當屬吾兒沈灝。」

眾人高呼:「二殿下!二殿下!」

沈灝下意識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,她前傾著身子,滿心滿眼盯著他,笑得開心。

沈灝心中愈發喜悅,面容上顯出平日不多見的驕傲。

心中在意的人,為他而自豪,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好。

聖人又道:「明後兩日,望眾卿再接再厲,全力以赴,奪取頭籌。」

眾人齊聲應下,聲勢震天。

天已半黑,聖人禦駕回營,將所獲獵物依次分賞下去,第一日並不慶功,待三日圍獵期滿,於第三夜晚上舉行慶功宴饗會。

眾人自行在草原上點起篝火,割生炙熟,吃起野食來。

圍獵在外,並不朝中那般等級森嚴,平日交好的,湊一篝火,其樂融融地處著。

皇後隨聖人回營,並不參與野宴。兩位前朝後宮的賢人皆不在,大家放松不少,比平日更為肆意。

在場皇子被喚入營帳,他不在,禾生莫名覺得有些失落,跪坐在軟墊上,看前發篝火跳躍閃爍。前頭離得近的篝火有大臣吆喝猜拳,猜輸的便圍著篝火跳鬼面舞。

望京人一向優雅自矜,男人再粗狂,投手舉足間甩不開那份文雅。跳起狂野節奏的鬼面舞,端的也是婉約斯文。

德妃呷口酒,沖禾生道:「我們灝兒,也會跳這舞,跳得極好,旁人比不得。」

禾生驚訝,下意識在腦海中描繪他起舞抖膀子的情景,想著覺得滑稽,不禁笑出了聲。

德妃點點她的腦袋,「小妮子,後日慶功宴,讓他跳給你看看。」

禾生捏了袖子,問:「王爺會應嗎?」

德妃答:「你先問問他。」

禾生吐吐舌,「那我試試。若王爺不肯跳,娘娘可得親自哄。」

德妃笑:「好。但若他肯應,你也得一起跳。」思量半秒,道:「就跳比翼舞。」

比翼舞,顧名思義,比翼雙飛,一般是由男女共舞,意在表達對彼此的愛意。

慶功宴上,當著眾人跟前跳這舞,當真得羞死人。

禾生紅著臉嘟嚷:「……我不會……」

這難不倒德妃,她挑眉笑:「沒事,我可以教你。」

禾生低了頭。

德妃輕松自在地剝皮削烤肉,她這個做娘的,也算是盡職了。

禾生席地而坐,膝蓋有些累,往四周望了望,正巧瞄見左方有人朝她招手。

定睛一瞧,是景寧王妃。禾生猶豫片刻,與德妃說了一聲。

她雖與景寧王妃交好,但依皇後的架勢,怕是恨不得將景寧王妃千刀萬剮。她是不在意這些的,但德妃身在宮中,她不能給她惹麻煩。

德妃意外地沒有阻攔,只說讓她早點回來。

禾生高興「嗳」了聲,既然德妃不覺得為難,那她也就不用顧忌什麽了。

起身點著腳走過去,剛到跟前,景寧王妃拉她衣袖,湊近笑道:「你膽子倒大,真過來了,我以為你會視而不見呢。」

禾生淺淺一笑,梨渦兩團,嬌而不媚。「王妃喊我,我哪有不過來的理,隔著刀山火海,也得來。」

景寧拍拍她手,道:「嘴甜!你不怕皇後?」

禾生怔了怔,也不是不怕,但人總有喜惡,若因為怕,而隨了別人的喜好,那日子還有什麽樂趣。

「她雖是皇後,卻不是我正經婆母,倒不是特別怕。」

景寧王妃笑:「你拎得清楚。」

看來也不是想往上爬的人。只要不入宮闈,居與一府之內過日子,丈夫疼愛,婆母關愛,旁人怎麽樣,確實沒什麽幹系。

知足常樂,想要的少,怕的就少。

繞過兩三個營帳,前頭又見篝火,夜風舒爽,摻雜著烤肉的香氣,令人口齒垂涎。

景寧王妃問,「你和二殿下,什麽時候成親?」

禾生垂了眼,有些害羞,支吾道:「……說是秋狝聖人要瞧我,瞧上了,便賜婚。」

景寧若有所思。

隔了片刻,安撫道:「你只管做自己,聖人雖挑剔,你卻是個頂好的,無須擔心。」

禾生點點頭,謝她一番好意。前頭明儀見她來了,風一樣地跑過來,晃禾生小手:「姐姐,我們一起烤肉,今日我爹獵了許多猛獸!」

這邊篝火人不多,大多是景寧府的人,沒那麽多禮節,坐著並未起身,點點頭也就算示好了。

禾生挨著明儀坐,好奇哪位是景寧王。幼年時聽過戲文裏,主人公見了一位,要是能見著另一位主人公,才算齊全。

想來她與景寧王妃親近,剛開始的敬畏占了一大半。活在傳聞中的人物突然站在跟前,有血有肉,說不震驚,那是假的。

激動的心情過後,更多的,是被景寧王妃的性情所吸引。

自信不自驕,細心周到,待人做事皆有自己的一套法則,隨心所欲卻又不囂張跋扈。這樣的人,怎叫人不喜歡不親近?

景寧王妃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,喊了聲:「王爺。」

帳篷裏走出一個身材壯實的男人,篝火相映,跳動的火光照在他的面上,刀削般的側臉映入眼簾。

走得近了,從下往上探,見來人生得一張硬朗五官,許是常年征戰在外,步伐果斷,渾身殺氣。

這樣兇巴巴的人,到了景寧王妃身畔,豪情萬丈化即刻做溫柔春水,眉眼間皆是暖意。

隔得近,禾生聽見他低下聲柔聲道:「清兒,喚我作甚?」

聲音含情,猶如和煦春風,小心翼翼地呵護春芽。禾生忽地想起沈灝,每次他對著她說話,也是這副樣子。

景寧王妃朝禾生一指,道:「這是平陵王府的小娘子,明儀和我都很喜歡她。」

一聽說眼前的人是母女倆都喜歡的,景寧王爺當即松了皺著眉頭,和藹地打聲招呼:「小娘子好。」

禾生回禮:「王爺好。」

景寧王爺無話,轉頭湊到妻子跟前,魚水深情,殷勤討好。

全然不顧還有外人在場。禾生看呆了眼,回過神,驀地察覺好像沈灝與她也是這般?

唔,太羞人了,回去得去他好好說,不能這樣了。禾生打定主意,旁邊明儀貼過來,拉著她往遠點的地方挪。

「姐姐,你不用在意我爹娘,他們平時就是這個樣子的,我爹一見了我娘,眼裏就沒有其他人了。」

明儀奶聲奶氣地解釋,指了指案上的烤乳豬,費力撕了一小塊肉,笑著遞給禾生:「姐姐你吃。」

禾生咽下,笑道:「謝謝小明儀。」拿刀削肉,一片片沾著拌醬,與明儀一人一口,吃得開心。

不遠處景寧王問景寧王妃:「那個小姑娘,就是老二費盡心思要娶的人?」

景寧王妃挪開他不動聲色擱在腰間揉捏的手,道:「是啊,你沈家,總共出了三位奇人,一位是開國帝君,一位是你,還有位,就是老二了。都本該是孤獨到老的命,卻偏生都找著了命中註定的那位,能不費盡心思娶嗎?」

景寧王悄悄又把手伸過去,「就兩位。祖上又沒有毛病,就是冷血了點。我和老二,才真正算得上同命相憐。」

忽地想起什麽,又問:「我看明儀很是黏她,想來明契明桃肯定也會喜歡她,要不下次把這三個小家夥帶去平陵府,正好騰出我倆秋游的時間?」

「想得美,人家小夫妻兩個,剛在一起沒多久,你倒好意思拿自己的兒女去打擾別人。」

景寧王摟她腰,低頭索吻,「我想多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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